云饮一

意生身(一)

 

重度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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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生身

 

范国公家的小少爷生了一场怪病,昏睡不醒好几天了,连宫里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这场病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国公府里的吃食是从不曾懈怠的,小少爷的穿着住所也都仔细检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那是哪出了问题呢?府里众人都开始思考。

漂浮在天上的范丞丞也开始思考。

他现在的状态用道家的话来说就是阳神或者阴神出窍,在佛教里称呼晦涩一点叫意生身,但其实说白了都是一种意思——灵魂出窍。

当然我们小少爷一开始是没有这样的自信和觉悟发现自己灵魂出窍了的。

事情起源于三天前的清晨,他顶着宿醉带来的不适去主院给老祖宗请安,路上家仆穿越纷纷,竟没一个人对他行礼问候,范丞丞虽然奇怪于下人们的不守规矩,却也没想太多,只打算下了院去母亲那走一趟抱怨几句。但当他看见迎面走来的长姐也对他视而不见,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入了主院的时候,范丞丞才惊觉哪里出了些问题。

摸不着头脑的范小少爷抱着一颗揣揣不安的心小心翼翼的走入屋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段呵斥。

“丞丞那小子还没起呢?昨夜回来时闹出忒大动静,也不知道打哪学来的这些粗鄙习气。”屋里老祖宗懒懒地倚在主座上,不等人行礼就赐了座,颇有些不耐烦。

“少年人顽皮些也是有的,不成想竟惊扰了老祖宗休息,实在该罚,我这就叫人去喊他过来。”他的长姐也没多坚持,笑着附和了两句,全当路上没有见过范丞丞似的,扬手便让身边婢女退下去喊人。

一直躲在后面的范丞丞终于忍不住蹿到厅中大声喊道:“我在这呢!”

半刻钟

一刻钟

两刻钟

无人回应。

堂上一老一少仍在彼此说着些琐事,等待侍女的归来,家仆们也都在忙着手里的活计,有序往来,大家眼里都没有站在大厅中央的范丞丞,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这时刚刚退下的侍女回来了,她面朝着众人,目不斜视,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线,穿过了范丞丞,走到老祖宗面前跪下,“回老祖宗和小姐的话,奴婢刚刚瞧了眼,小少爷现下还睡着呢,想是昨夜歇得晚,片刻之间难以起身。”

范丞丞还未从有人能直接穿过自己这件事上缓过神来,便又遭了一记重创。

她在胡说些什么?我人就站在这呢,她怎么敢撒谎!还有刚刚…刚刚她是怎么穿过我的?妖法!一定是妖法!我要揭穿她!

范小少爷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听得上头的老祖宗轻哼了一声,“恁的娇贵。也罢,我这把老骨头总归还能动,今个儿就换咱们去看看这位千宠万爱的小少爷,走吧。”

范国公府上这位嫡长女掩着嘴笑了笑,没有戳破老人家心疼孙子的心思,起身搀着老祖宗便向范丞丞的院落走去。

这样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承政斋时,里面的下人已经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久未见到此等无序场景,颇有些怒意。

范丞丞身边的长随匆匆赶来,忙着跪地磕头。“见过老祖宗,见过大小姐。”

“丞丞呢?”

“少爷,少爷他……”长随哆哆嗦嗦也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到底怎么了?”

“您自个进去看看吧,少爷…少爷怕是有些不太好了。”到底是没挨住主人家的威严,长随半趴在地上,语气里带着哭腔说出了实情。

老祖宗扫了一眼院里剩下跪着的人,微微蹙眉,心思不知转过多少道,面上却不显分毫,也不理抖成筛糠样的长随,抬脚便进了屋内。

穿过一道雕花木栏,范国公府的小少爷、京城闻名的混世魔王——范丞丞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着了似的。

跟在老祖宗身后急匆匆进了屋子的范丞丞甫一见到这人,脑子便像是要炸裂般,剧烈的疼痛袭来,一波比一波更激烈,不消片刻间就让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黄昏了,范丞丞飘荡在国公府上空,看着平日里出行宫闱颇有些自傲的老御医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出国公府大门,全然没了自得的资本。

背后是他祖母忧虑的面容。

而后范丞丞就在天上呆了三天,他不敢再回到承政斋,怕再一次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后又出现什么变故。

“小公爷在天上干什么呢?”

范丞丞被吓了一跳,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他颤巍巍的回过头,一个道士模样的少年人躺在国公府小阁楼的屋顶上,双眼笑得弯弯的看着他。

“你能看见我?”

“是啊,我是开了天眼的。天玄宗门下信阳子见过小公爷。”少年人还是懒洋洋躺着,双手冲他虚拢权当作了个揖。

范丞丞凑近了点,天玄宗的名号他是听过的,“那你…那道长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

“嗯……”信阳子眯起了眼睛,手指在不停掐算,端的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模样,范丞丞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越拔越高。

“不知道。”

“道长说什么?”一脸懵逼的小少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让小公爷你回去。”信阳子认真的看着范丞丞,满是无辜。

“那你刚刚掐了半天?”

“你说那个啊,我在算下一次天晴是什么时候,晒太阳很舒服的。”信阳子瞥了眼即将暴走的范丞丞,慢悠悠的又开了口,“不过灵魂出窍这种事嘛,多半是因心结而起的,心结解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心结?我能有什么心结?”范丞丞喃喃自语道。

是啊,出身富贵自小骄纵长大的国公府小少爷能有什么心结呢?圣人与他父亲是生死之交,对他自小千恩百宠,还未成年就获封国公世子,金银珠宝如花美眷对他而言不过地上沙尘,招招手就有数不尽的人送到面前;百姓感恩国公府满门忠烈,免战乱流离之灾,自发建了镇国祠供奉他先祖,每日里大门旁堆积的蔬菜瓜果足有几大篮。他是京都闻名的纨绔,却从来无人置喙。

他会有什么心结呢?

“那就不是贫道能管的事啦,小公爷还是自己想明白吧。”信阳子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三两步跳下了屋顶,漫步走入大街。“对了,方才随手给小公爷下了个咒,若有什么想念之人,可默念对方名字到其身边。虽然常人肉眼看不见小公爷魂体,但能一解相思苦也还是不错的,机会仅限一次好好把握哦。”

“想念之人……”

 

“你这一走,可就再难见京都繁华了。”

“长于此十几年,也够了。”

“其实也不一定要北去……”

“我热血男儿,当守国门。”

“或我也可往?”

“父母在,不远游,勿做不孝之人。”

“你总是不愿扰我分毫。”

“你我挚友,不能看你走错路。”

话已至此,青衫男子终不再说什么,只默默举起了酒杯,同面前人共饮。

“这杯酒,敬你我纹亭初相遇。”

“雪落满头,遇人生至交。当饮。”

“第二杯,敬你我相交十年。”

“云深山坞,烟冷江皋,人生未易相逢。当饮。”

“第三杯,敬你此去北行,平安顺遂。”

“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范丞丞就站在窗外,看着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同青衫男子饮酒。他从不知他有这样一位至交好友,也不知他其实会饮酒的,更不知道他即将北行参军。他有这么多的事不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过是为了国公府的小少爷,他都如此对你了,你何必又为了他去送死?”青衫男子像是喝醉了,嘴里也开始说一些不清不楚的糊话。

“他不知道的呀,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面前人轻轻笑了笑,也不顾好友是否能听到,径自解释道。“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你胡扯!不是他你怎么会要离开京城?你明明才得了翰林苑的差事,肃亲王对你青眼有加,前途一片坦荡,不是为了他怎么会要去边关?”青衫男子却好似听到了,语气骤然激烈起来。

“国公府养我十几载,为恩;小公爷视我如长兄,为义,既然有恩有义,我自该回报。北边防线吃紧,老公爷年纪大了,这偌大家业总不能让我看着它旁落。”

“所以你就顶了范丞丞要北去?那是战场不是儿戏!”

“正因为是战场啊,难道让国公府唯一继承人去冒险吗?”

“你不过是舍不得他。”青衫男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我相识多年,难道我连你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吗?你就是舍不得他有一点点不好,哪怕要你把命搭进去。”

终于一阵默然。

“正廷,我不劝你。我只问一句,值得吗?你离开国公府待在这处酒楼早已半月,京城区区巴掌大的地方,若他有心,早该找到你了。”

“……值得的。”

“他只是不知道。”

“这些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唯愿他此生前路坦荡,不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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